時間之傷(節錄六首)- 洛夫

By 吐露詩社 Tolopoem | 2022-02-09 | 文學

月光的肌肉何其蒼白

而我時間的皮膚逐漸變黑

在風中

一層層脫落

門後掛著一襲戰前的雨衣

口袋裏裝著一封退伍令

陽臺上的曇花

白白地開了一夜

時間之傷在繼續發炎

其嚴重性

決非念兩句大悲咒所能化解的

又有人說啦

頭髮只有兩種顏色

非黑即白

而青了又黃了的墓草呢?

至於我們的風箏

被天空抓了去

就沒有一隻完整地回來過

手中只剩下那根繩子

猶斷未斷

只要周身感到痛

就足以證明我們已在時間裏成熟

根須把泥土睡暖了

風吹過

豆莢開始一一爆裂

有時又不免對鏡子發脾氣

只要

全城的燈火一熄

就再也找不到自己的臉

一拳把玻璃擊碎

有血水滲出

作者簡介:

洛夫(1928.5.11~2018.3.19),名莫運端、莫洛夫,湖南衡南縣相市鄉燕子山人。著作甚豐,出版詩集《時間之傷》《靈河》(1957)、《石室之死亡》(1965)、《魔歌》(1974)、《眾荷喧嘩》(1976)、《因為風的緣故》(1988)、《月光房子》(1990)、《漂木》(2001)等三十一部。

內容賞析

洛夫在與詩同名的詩集中自序寫到:「我的傷是個人的傷,也是時代的傷,故總其名為時間之傷。」在這首詩中同樣可見詩人嘗試由自身出發,談至時代,在第一首詩中詩人用「我時間的皮膚」而非「我們時間的皮膚」,到後來第四首詩開始看見「至於我們的風箏」,從小擴大。

從語法方面分析,仔細看「我時間的皮膚」此短語,其實有兩種讀法,「時間的」可以作為形容皮膚會流逝,也可以是把時間形象化成一個人,皮膚漸漸變黑。歧義不僅從此處可見,在第二首詩可見「陽臺上的曇花/白白地開了一夜」,「白白」一詞可以單純指白色,也可指「白白浪費」的「白白」。假如單純以顏色來理解,你會發現頭三首詩都以黑白描繪時間,第一首以月亮對白時間變黑的皮膚,第二首以白色曇花暗示時間的流逝,甚至是浪費,第三首則反其道而行,日常我們以黑髮變白來量度時間,但墓草變黃,顯示時間的形態不僅是我們常以為的黑和白,還是很多面向和色彩的。於是,第三首詩之後的詩就不再以黑白為主軸,開始就著「傷」一字發揮。

第四首詩以尾句最為有力,「猶斷未斷」筆者解讀成「在心中未斷,但現實中應該斷了」,那種理想和現實的落差寫得到肉。第五首談論「傷」的意義,像植物一樣,要承受傷痛才可有突破,頭五首就只有這首開始有了正面意義。而第六首,詩人又以首句「有時又不免對鏡子發脾氣」從正面的意義返回寫一些更貼近人性的事,就是發脾氣。但,在尾二句洛夫有嘗試再一次轉折,「一拳把玻璃擊碎/有血水滲出」一句提點我們在發脾氣、破壞的時候,弄傷自己看到血水,反而提醒了自己有血有肉,仍在生存,特別是在你「再也找不到自己的臉」的時候。

結語

頭六首大概有這些想法,建議大家也去讀讀剩餘的四首。以前已經讀過這首詩,不是很明白,現在重讀好像有更多想法,讀到更多線索。而且,作為洛夫的忠粉,要為他寫詩評當然會靈機一觸。你們也喜歡這首組詩嗎,最喜歡哪一首?單單是標題已經很吸引到我。有任何想法就留言給我們吧!加油呀大家!!

筆者:逍遙

本文經授權轉載自<吐露詩社 Tolopoem>專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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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蝨晨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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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
鐵絲網灰的清晨
國境邊陲漫長如環形路軌
一群蝨似的人讀詩,眼睛
就越過水泥紅磚牆那崩塌洞口
看一顆圓形雞蛋大小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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